发布时间:2024-09-14作者:来源:点击: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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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全世界的人类在一件事情上神奇地达成共识:神的脑袋会发光。15世纪的书法家、文学家祝枝山曾经提出一个理论:小鸡头上添一个光圈,就成了神鸟凤凰。可见这个理论确实深入人心,不论东西方都会把脑袋上加一个光环当做神圣的象征。
脑袋会发光最早的可视化形象可以追溯到古埃及的太阳神:拉(Ra)。
古埃及太阳神 拉
可以看到人身隼首的拉头上顶着一轮圆盘,既然是太阳神,拉顶着的自然就是太阳了,发光体非常的直白明了。
太阳神拉是古埃及神话中极为重要的神祗,被视为正午的太阳,是创造世界的神,赋予万物光明和生命。据说人类是由他的汗水和眼泪创造出来的。
虽说拉是创造世界和人类的神,但拉和人类之间纠葛不断。他创造人类,人类却反对他,于是拉就派自己的女儿哈托尔消灭人类,但当自己看到深陷灾难的人类时,拉又起了恻隐之心,去阻止女儿。但拉与人类之间并非就此消停,后来人类又一次起义,把他从法老的位置上赶了下去,拉回到了天上。
拉与家人的关系似乎也不和平。他的曾孙女伊希斯造了条蛇去咬他,骗走了拉的力量。托他曾孙女的福,拉每天晚上都要进入死亡状态,乘着太阳舟经过冥府,打败蛇神阿波匹斯,才能获得重生。每晚如此,这位神着实辛苦...
头顶太阳者,古代埃及有拉,古代中国有伏羲。也许大家现在所知的伏羲形象更贴近百姓,但在早期的神话中,伏羲也担负着太阳神的形象。
四川郸县一号石棺上的伏羲女娲造型,可以看到人首蛇身的伏羲和同样人首蛇身的女娲,尾巴相互缠绕,各捧一个球。当时人们认为,伏羲代表太阳,女娲代表月亮。那可以猜测,伏羲托举的圆盘自然就是太阳了。
四川郸县一号石棺上伏羲女娲
四川成都市郊出土伏羲女娲画像砖
洛阳西汉卜千秋墓伏羲女娲及日月壁画
不过,我们看到的神脑袋发光的样子一般是这样的:
圣母子 吉兰达约 15世纪意大利早期文艺复兴
那这样的光是怎么来的呢?在解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先去到古代波斯。
在古代波斯,有一种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之一,名为“拜火教”,由波斯人琐罗亚斯德所创。
在拜火教中,有一位重要的神祗,名叫密特拉,被视为太阳神、正义之神以及契约之神。在《罗马帝国衰亡史》的一条注释中,有说到:
拜火教的元素有地、水、火、风、日和月,尤其是成为密特拉的火、光和太阳是最被崇拜的对象。
密特拉的长相如下图所示:
拜火教太阳神 密特拉
在雕塑的形象中,他的脑袋后会发出射线状的光。
密特拉的形象随着拜火教的四散传播而影响着其他国家神的发光形象。
向西来到罗马,于是罗马的太阳神脑袋也开始成射线放光。
罗马的太阳神名叫索尔,他的名字在拉丁语中直译为“太阳”。他常常和月亮女神露娜一起被崇拜。
密特拉杀死公牛的青铜牌匾 佚名(希腊)
太阳神索尔
这块牌匾很可能是某个密特拉教(礼拜场所)的墙壁装饰,为古罗马时期所造,可以看到作品左上方和右上方分别是太阳神索尔和月亮女神露娜的形象,索尔的脑袋上是呈向四周放射的光。在太阳和月亮守护下,密特拉斯在狗、蛇和蝎子的帮助中杀死公牛。
古罗马的太阳神是索尔,在古希腊神话中对应的是赫利俄斯,这位希腊神话中总是架着四匹骏马拉的车奔驰的太阳神头上,同样有呈四周放射的光。
古希腊神话太阳神 赫利俄斯
古希腊神话太阳神 赫利俄斯
在这里,不知大家是否会有一丝熟悉感。美国的自由女神像头顶的造型是不是和这两位太阳神非常相像。没错,自由女神像头顶的并不是什么妆造发型,那是四射的光。
自由女神像
再说回罗马,他们对太阳神的崇拜和多数国家一样是狂热的,除了索尔的形象和故事在罗马文化中有着重要地位,还扩建了巴勒贝克神庙作为太阳王城。
在巴勒贝克神庙,朝黎巴嫩 路易斯·哈格 1843年
“巴勒贝克”本就有“太阳之域”的意思,所以也被称为太阳神庙。最早建于腓尼基时代,用于腓尼基人崇拜太阳神巴勒。公元前64年,巴勒贝克被罗马征服,罗马帝国时代,皇帝奥古斯都动用了两万名奴隶在这座神庙的原址上进行扩建。后来又经过两三个世纪的加修,成了今日可见的神庙群。
此外,罗马人将密特拉教将太阳神的概念进一步发展,密特拉教的信众将罗马皇帝称为不可战胜的太阳神,这种信念和索尔的形象融合在一起,形成了“Sol Invictus Imperator”的概念,直白一点翻译就是:罗马皇帝乃无敌索尔!
罗马对太阳神有多崇拜,大家已经了解,于是在基督教成为东罗马的国教之后,皇帝君士坦丁将脑袋发光的造型搬到了耶稣的头上,但圣经里可从来没有讲过耶稣的脑袋会发光。更有意思的是,纪念耶稣的圣诞节,也是罗马太阳神的生日。
耶稣背着十字架 尼古劳斯·萨福里斯
耶稣诞生 洛伦佐·莫纳科 1406-1410年
洛伦佐的这幅画中,除了实心的圆盘光,还可以看到画家为了表现耶稣全身发光的形象,用了细直的金线放射状地排布在耶稣的周身。
耶稣诞生(局部)
但具体为什么脑袋后的光从射线状转变为了圆盘状,历史上并没有什么详细的说法。也许是为了美术造型更方便?或者一个圆盘更能衬托凸显人物的面部?这里小编瞎猜,请勿当真。
圣母玛丽亚和圣子耶稣读书 平图里乔 1494-1498年
画面中,玛利亚的身子半倾斜着,将自己的孩子拥在怀中,可以看到圣母的脑袋后面是圆盘状的光。
圣母子 保罗·乌切洛 1433-1434年
基督与十二使徒 塔德奥·迪·巴尔托洛 约1400年
14世纪初,在艺术作品中,艺术家开始将基督和他的门徒脑袋后面的光不再画得那么实心,造型变得清透起来,圆盘光上开始出现纹饰。
圣保罗和皮特 马萨乔 1427-1428年
圣保罗和皮特(局部)
在马萨乔所画的这幅画中,圣保罗和皮特脑后的光同样从全部实心的圆盘光变得透明了,而且有了花纹。
卡斯特罗耶稣诞生--圣母与子 保罗·乌切洛 1460年
乌切洛的这幅画中,可以看到耶稣的头上顶着圆盘状的光,圣母和其他两位圣徒头顶的圆盘光也变得透明,带有花纹。
圣母报喜 保罗·乌切洛 15世纪意大利早期文艺复兴
乌切洛的这幅画中,圣母和正在告知受胎讯息的天使脑后的圆盘状光上绘有纹饰,在画面左上方,悬在空中的天使以及宙斯的脑后,除了圆环的光,还有细长的向四周发散的光线,也许画家是为了表示这两位脑袋发出的光的瓦数比别人更大,毕竟他们从天上来。
再说回到拜火教向西去了罗马,那么向东则顺着丝绸之路进入西域。我们知道佛教被认为是在公元前2世纪以后,晚在公元前1世纪末传入西域,而拜火教是在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前1世纪进入西域,可以说是最早传入西域的宗教。
拜火教流入中土后,在我国被称为摩尼教,说到这里也许大家还有些陌生,但要说金庸的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中的明教,估计大家就明白了,明教的正式名称就是摩尼教。
摩尼教发源于波斯的萨珊王朝,历代萨珊国王都身兼拜火教的教主。公元7世纪左右,阿拉伯帝国征服了萨珊王朝,强行带来伊斯兰教,一些幸存下来的拜火教教徒逃到波斯湾,他们的后代又逃到印度。我们知道印度也是信仰佛教的国家。
于是就在拜火教与佛教的种种文化碰撞中,为了表现佛的威严和法力,印度人对佛的造像出手了,使用了叫做“背光”的造型艺术,又叫佛光或圆光。通过中亚、新疆,传到中原。
我们最常见的就是圆盘状的头背光。
敦煌壁画莫高窟217窟主室南壁(局部)唐代
温县慈胜寺壁画-如意轮观音菩萨莲花座坐像 佚名 五代
这里提一点,完全成佛后的佛,除了有头背光,身后还会有火焰青光,也就是说满级的佛不仅脑袋会发光,全身都会发光。
比如下面这尊弥勒佛站姿铜像可以看到米勒的脑后有圆光的造型,且弥勒全身都围绕着火焰青光。
站姿弥勒佛青铜像 佚名 东魏
李秳造铜鎏金释迦多宝佛像 佚名 魏晋
据《妙法莲花经•见宝塔品》等佛经记载,释迦在七叶窟说《法华经》的时候,从地下涌出七佛宝塔,悬浮于空中,多宝佛于宝塔中占据狮子座,对释迦赞叹有加,并且分了半边座位给释迦,于是两佛并坐,共同说法。就在同一时间天上飘下千万种不同的花朵,落在凡尘。
虽然有些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到结跏趺坐的释迦多宝佛和释迦牟尼除了有圆形的头背光,还有环绕全身的舟形火焰纹背光。
让佛的脑袋后面出现圆光,既是佛法无边的象征,又意味着佛是光明的使者。
随着在头上画光圈的习惯越来越普及,不光佛、菩萨脑袋后面会发光,道教也想头上发光。
八十七神仙图(局部) 吴道子 唐代
八十七神仙图(局部) 吴道子 唐代
八十七神仙图(局部) 吴道子 唐代
唐代,吴道子在《八十七神仙卷》中,就给其中的人物头上加了光环。顿时庄严神圣感爆表了。
还有永乐宫壁画中的人物脑袋后面,也可以找到许多发光的圆盘。
元代永乐宫壁画《朝元图》局部 佚名 1325年
到了文艺复兴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圆盘光过于浮夸了,又或者是画多人排队场景时,实心的光就会挡住后面的人...例如《最后的审判》中旁观审判的这一群神。
最后的审判(局部) 乔托 1306年
又或者是有时候第一眼看过去,并不能觉得是光,而更像个,盘子?比如下面这两位不知道在比什么胡子的圣徒。
削发带胡子的圣徒肖像 多梅尼科·委内齐亚诺 1440-1444年
削发不带胡子的圣徒肖像 多梅尼科·委内齐亚诺 1440-1444年
因为是圣徒,脑袋当然可以发光。但讲实话,如此实心的“圆盘”顶在脑袋上,确实有些缺乏光的轻盈感以及神圣感。
于是艺术家们开始更多地使用相对收敛的圆环光,也就是英文里说的“HALO”。所以光环并不是天使或亡灵所专有的。
圣凯瑟琳的神秘婚姻 委罗内塞 1547年
这幅画的主题是基督和亚历山大的圣凯瑟琳之间的“神秘婚姻”。坐着的人物是圣母玛利亚,她怀中抱着婴儿耶稣,圣凯瑟琳则跪在右边。
画面的左上方有一个纹章,它结合了两个强大的贵族家族,表明这幅作品是为了纪念两个家族的联姻。
虽然有些淡,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在画面中这五个人物的脑袋后面看见一个细细的、金色的圆环光。相比较于以前的圆盘光,委罗内塞确实有够收敛的。
背负十字架的基督 卢卡·乔达诺 1697年
乔达诺的这张基督脑袋的发光源同样是圆环光,但不像委罗内塞那么隐晦,除了发光圆环,还拿着笔刷绕着基督脑袋外轮廓用金色颜料向外刷了几笔,凸显基督脑袋会发光这个现象。
抹大拉的玛丽亚 圭多·雷尼 1634-1635年
圭多·雷尼的圆环光也是属于收敛类型。
埋葬 安德烈·巴萨蒂 1512年
画面中除了死去的基督以及站立着的长胡子男人,其他的人物脑后都可以看到纤细的金色圆环光。
圣卡西亚诺神坛像 安托内洛· 达·梅西那 1475年
基督的洗礼 塞巴斯蒂安·布尔东 约1650年
圣母怀胎 詹巴斯蒂塔·提埃波罗 1767-1769年
提埃波罗将玛利亚描绘成了“新夏娃”,她战胜了引诱人的恶魔,右脚踩踏着尾巴通红,口咬罪孽苹果的长蛇,因为它陷害人类,象征着邪恶。玛利亚右脚边的新月是古埃及女神伊希斯和希腊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古老标志,这个月亮的意象后来被转到玛利亚的身上,根据基督教的宇宙观,圣母(月亮)协助基督(太阳)统治世界。
《启示录》中的一段经文中,圣母玛利亚被描绘为一个妇人,身披太阳,脚踏月亮,并头戴十二颗星的冠冕。
提埃波罗给圣母玛利亚的头顶加了圣光,不仅轮廓是圆环形,还是由与玛利亚形象匹配的十二颗星星组成的圆环形光,可以说是非常严谨了。
结语
人类对太阳与光明的崇拜和追求贯穿了整个历史进程。在不同的文化中,太阳被视为神圣的形象,代表着光明、能量和生命。不论是古埃及的拉、古波斯的密特拉或是中国古代的伏羲,这些太阳神形象的代表不仅是当时人们对很多自然现象的解释者,更是创造世界的神力象征。
而不论是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文化或不同的信仰,大家抬起头,看到的永远都是同一个太阳。太阳照常升起,就又是新的一天,于是生命得以延续,也许站在太阳光下,就是人类所能用的最朴实的方式感受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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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编 《弘雅书房》
编辑部:三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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